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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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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情?

魔殿裏,魔族弟子們團團圍住一具鎏金色冰棺,緊張地盯著躺在冰棺裏的白衣男子。

白衣男子雙眸微闔,雙手合十地搭在腹上,他皮膚蒼白如紙,漂亮的唇沒有絲毫血色,五官立體且冰冷,整個人似乎被一場大雪掩蓋,透著森森寒氣。

“皓月宗的人已經殺到門下了……”扶著棺邊的魔族弟子顫顫巍巍道:“魔魔...尊,這...是死了嗎?”

“呸!別瞎說!魔尊近來身體抱恙,此刻只是在修養罷了。”

“修...養?從沒聽說過躺在冰棺裏修養的,再...再說,自從那件事過後,魔尊就已經尋死過好多次了……”

“胡說八道!魔尊他只是...”

突然,一聲極輕微的咳嗽響起,反駁的魔族弟子立即噎聲,通紅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既喜悅又畏懼的光。

魔族弟子們撲到冰棺邊,只見躺在冰棺裏的男子緩緩睜開了雙眼。

仿佛萬物覆蘇,男子蒼白孱弱的臉上有了淡淡血色,琥珀色瞳孔緩緩出現在大家眼前。

他有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,眼尾微翹,魅惑勾人。

魔族弟子們吞咽口水,驚恐地盯著冰棺裏的人,心頭卻泛起怪異——

魔尊的眼神,何時這麽寧靜和釋然過?

溫時也活動了下手腕,骨關節哢哢作響,他皺了皺眉,擡手擋住寢殿刺眼的燭光,等眼眸逐漸適應光亮,才放下手來,貼在蒼白的脖頸上。

躺了太久,渾身骨頭都僵硬了,他輕輕揉了揉,脆弱的脖頸很快見了紅。

直到感受到一眾灼熱視線,他才輕輕挑起眼尾,好似不經意般瞥了眼圍觀他的魔族弟子們,淡漠的唇微微勾起,自然而然地撩開碎發別在耳後,露出右眼瞼下那顆艷麗的紅痣。

這是一張昳麗到足以傾倒眾生的臉,但笑起來卻讓人心生膽寒。

魔族弟子們“唰”地一聲低下頭,不敢去看那雙魅惑的眼睛。

“魔……尊,您是不是要起身?屬下這就扶您起來。”先前噎聲的弟子忍著恐懼道。

溫時也張了張唇,卻因太久沒發聲,只吐出一串冷冽的氣音。

守著他的弟子們又是一陣瑟瑟發抖。

溫時也哂笑,差點忘了,他現在是個不僅奢靡成性,還臭名遠揚,人人喊打的反派魔尊。

不過這冰棺裏又硬又冷,躺著實在受累。

“扶——”

他正要發出聲音,就見一小弟子慌忙攔住了要扶他的那位弟子,小聲道:“叁……木,別動,這冰棺上有魔尊設下的結界,需要魔尊的道號才能解,若……我們貿然觸摸,是會遭到反噬的。”

“是嗎?”

小弟子嚇得一哆嗦,見溫時也正饒有興致盯著他看,立即面露驚恐,緘口不言,抖得像篩糠站在冰棺邊。

溫時也像是失了興致般嘆了口氣,又活動了下手腕,“罷了。那就我……不,本座來解吧。”

小弟子雙眼瞪大,不可置信聽到了什麽。

只見溫時也擡起骨節分明的五指,用力搭在冰棺上,淡色青筋凸起,力量感迸發,內力在他掌心發散。

小弟子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,直到眼前一道青光乍現,先前被他喚叁木的弟子不知何時沖向了冰棺。

“魔尊!小心!”叁木驚慌道。

“砰”的一聲,溫時也蒼白的骨節上冒出一絲絲青煙,而叁木黑色的魔族服飾被燒出一個大洞,露出焦黑胸膛。

小弟子驚呼一聲,叁木卻顧不得自己受傷,“魔尊,您沒事吧?這道封印只有您的道號才能解!”

“道號?”溫時也挑了挑眉,“你的意思是,這是本座設的封印,本座的內力不能解?”

“不能。”

“那本座的道號是什麽?”溫時也收回手,端詳著冒著青煙的指尖。

這反噬竟然是一道威力堪稱恐怖的雷擊。

若是叁木不及時制止,恐怕他會當場魂飛魄散。

只是,他竟有點迷戀魂飛魄散的感覺。

他望著鎏金色館邊的黑色小洞,指尖突然蠢蠢欲動,想再次觸上去試試。

叁木露出為難的表情,吞吐半響,見溫時也有些癡迷地盯著棺邊,連忙道:“魔尊饒命!不是弟子們不想記,而是魔尊您的道號實在是太長了,足足有九百九十九個字,有……有些還是生僻字,弟子們實在記不住……”

溫時也收回視線,似在自嘲,“將近一千字的道號?這是在為難誰?”

叁木聲若蚊蠅,“魔尊,您向來過目不忘,定是記得自己道號的。”

溫時也擡頭吐出一口氣,先前為了解封印他上半身微微坐起,此刻卻又像軟骨頭似地躺了回去,懨懨道:“哦?這麽長,本座也不記得了。”

“那該怎麽辦?”

“若是沒有道號,魔尊根本就不能被放出來啊!”

“皓月宗的人都要殺進來了,魔尊現在卻被困在棺木裏,豈不如同待宰的羔羊,任人宰割!”

“也不能這樣說啊,皓月宗的人也不知曉魔尊的道號,他們能耐魔尊如何?”

“你傻呀!皓月宗財大氣粗,他們尊上還是那位堪稱天之驕子的人物,據說那位還和咱們魔尊有些不可描述的私仇...”

“呸呸呸!扯遠了!皓月宗什麽法器沒有?以魔尊和他們的結仇程度,縱使現在不能解,他們肯定也要把冰棺搶回宗門,先折磨魔尊一通,然後再想法子解開封印。”

魔教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,完全忘了溫時也還躺在他們眼前,個個急得小臉通紅,如同熱鍋上的螞蟻。

溫時也笑著聽他們說話,只覺得眼前場景異常鮮艷活潑,有趣極了。絲毫沒覺得他們口中那些惡毒折磨有多嚇人。

“宿主,你怎麽還有心情笑?真實情況可比他們說的要恐怖多啦,現在聚集在門下的不僅有皓月宗,還有九淵所有名門正派,他們說你作惡多端,草芥人命,今日不把你這個大魔頭手刃而後快,他們就不會離去!”

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慘白虛影,大而無神的雙眼正滿是怨念地瞪著溫時也。

溫時也不為所動,掀起眼皮打了個哈欠,似乎看熱鬧看累了,尋了個舒服的側躺姿勢,緩緩閉上眼睛,“我有沒有告訴你,其實我也沒有很想活。”

虛影氣得跳腳,飄下來,湊在溫時也耳邊道:“你以為他們會讓你痛痛快快死嗎?在你死之前,他們還會狠狠折磨你!!把你用滾水燙,用赤焰燒!把你的肉剁碎了餵野狗!!”

溫時也揮開耳邊涼颼颼的虛影,輕笑道:“這樣啊,是有點麻煩……”

虛影眼神一亮。

溫時也道:“那我還是先自行了斷吧。”

虛影一口淩霄血差點吐出來。

溫時也卻突然翻身而起,瞳孔裏印著冰棺上那個黑洞,眼底閃動著興奮的狠勁,趁虛影沒註意,那只蒼白而又遒勁的手朝冰棺上的黑洞襲去。

霎時間,雷鳴轟然而至,青紫閃電似要撕開蒼穹,直擊魔界。

魔族弟子們被嚇得直哆嗦,他們看不見虛影,只看見他們魔尊半倚在冰棺上,墨發披散在肩頭,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慌張,反而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,只是他青筋凸起的手腕似乎被什麽人捏著,虛虛的吊在空中。

虛影打了個冒著青煙的飽嗝,他瞪著歪頭看他的溫時也,怒目切齒,“你這個瘋子!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?原主在你上次穿書離開後就不對勁了,整日瘋瘋癲癲得要尋死,你現在只需弄清楚原主的死亡原因,我們自然會再次放你離開!”

“可你沒說,要想出這冰棺,得讓我念出一千字的道號。”

“哪有一千字!是九百九十九字!”虛影據理力爭,可又意識到999和1000似乎沒有本質的區別,生硬地轉移話題,“宿主,我記得你以前沒懶成這樣吧?怎麽去現世走了一遭,氣質這麽頹廢了?再說,人活著,總該有點迎難而上的精神,你有原主的記憶,努力想想肯定能想起來的!”

溫時也沒理會虛影說自己頹廢的言論,而是抽出被攥紅的手腕,蒼白的肌膚上立馬有了五指紅痕。

他“嘖”了一聲,這體質,一如既往脆的像水晶。

而後才在虛影的期待眼神中,唇瓣輕啟道:“你知道,我沒有那種——迎難而上的精神。”

他刻意拉長語調,虛影氣得幾乎扭曲,剛吞進腹中的雷電似乎馬上就要噴洩而出。

一籮筐少兒不宜的臟話在心裏滾了一遍,想到正事,他慘白的臉上露出假笑,輕輕飄到溫時也耳邊,柔聲道:“宿主,你不想回家嗎?你的家人在等你哦。”

“不想。”

“你真的不想回家看看嗎?有個女人她一直在等你回家哦。”

溫時也指尖一顫,恍然間腦海裏出現一幕畫面——

那是一大片桃花林,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站在樹下,摸著他的頭,柔聲道:“阿也,只要你一直向前跑,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,跟我們團聚了。”

他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,只看到她頭上別著一枝白色海棠。

他用力點頭,朝前方跑去,一直跑,一直跑...

只是怎麽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
直到鼻尖聞到血腥味,嘴裏充斥著不知是汗液還是眼淚的鹹味。

他回頭。

身後的桃花林不知何時如血一般鮮紅,那個女人早已不在原地,倒是地上,落著一枝白色的海棠。

就好像血海裏,無意落入了一捧雪。

他的心一陣鈍痛。

這個畫面不是第一次出現了,但這次的情緒卻最為猛烈。

不過怪的是,這個女人並未出現在他現世的記憶裏。

突然,地面一陣猛烈晃動,冰棺跟著左搖右慌,溫時也一陣反胃,思緒被迫拉回。

魔族弟子們剛從雷鳴驚嚇中緩過神,就又被一股恐怖威壓死死籠罩住,頓時如同驚弓之鳥,左右逃竄,不停驚慌大叫,“皓月宗行動了!他們要殺進來了!大家還是快逃吧!”

樹倒猢猻散,奢靡的寢殿亂成一團。

叁木逆著逃跑的人流,朝冰棺這邊奔來,著急地看著溫時也,道:“魔尊,您肯定能想起來道號,您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,怎麽會忘記呢?”

叁木枯黃的小臉急得通紅。

溫時也看著他胸膛上焦黑的皮肉,眨了眨眼,“叁木啊,依本座看,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,換件衣服穿穿?”

叁木:“……”

他楞了半瞬,但很快又聲嘶力竭道:“魔尊,您別開玩笑了!以裴知予如今滔天的權勢,他要是想殺您,還會念及你們之前的舊情嗎?!”

舊情?他和裴知予?

溫時也噎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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